中朝事実_禮儀章
#中朝事実 #山鹿素行 #江戸時代 #近世 #国学 #日本
from 中朝事実_目次
禮儀章(論禮儀之道)
惣論禮儀之用
天先成而地後定,然後神聖生其中焉。
謹按,天先而居上,地後而居下。在上者高而文明也,在下者卑而厚順也。其中生萬品而聖神長于此,以定其道,是乃天地有天地之形,聖人因以字之日禮。禮者辨上下以定天下之人心,分貴賤以通天下之便用之道也。禮之行也,本天地之陰陽,因乎其自然,以立今日日用之制。天下襲之、行之,則終不奢、不儉,上不遺於君父之尊親,下不超於臣子之分限。自此,天下之廣,萬機之眾,悉有其禮。等級分明,不可相混。亂禮之義,不亦大乎。凡治平之要,其本在禮。君臣定貴賤位,小大守分,動靜有常,好作亂者,未之有也。
伊奘諾尊、伊奘冉尊,以磤馭慮嶋,為國中之柱,而陽神左旋,陰神右旋,分巡國柱,同會一面。時陰神先唱。陽神不悅曰:「吾是男子,理當先唱。如何婦人反先言乎?事既不祥,宜以改旋。」於是二神卻更相遇。是行也,陽神先唱,陰神對。迺生大日本豐秋津洲。
謹按,是天神正禮之儀也。二神者乃天地也,陰陽也,男女也,萬物之宗源也,中國之大宗也。本朝所以為中州,人物所以為人物,聖教所以為聖教也。蓋理者條理也。有條理不亂者禮也。此時雖未有禮名,既言理則禮以屬于此也。夫經營於宇宙,生成於人物之始未,嘗不以此大禮。天下之禮,繫于人君,人君正禮而后,天下之條理可行之。故陰陽各自左旋右行,以循天地之序,正先後唱和之節,以定天下之事物。禮之時,其用大哉乎。此禮一立,而后後世先後、上下、男女之道大明,萬民皆由之。二神之德,可不仰乎。
素戔嗚尊之為行也,甚無狀。天照大神發慍,乃入于天石窟,閉磐戶而幽居焉。故六合之內常闇,而不知晝夜之相代。
謹按,無狀者,無禮儀之言也。神者寬仁之聖明而嚴正。其無禮如此。蓋禮者,安上治民之道也。無禮則上下混,尊卑不分。上下混則人人從其情直行。故君臣不正、尊卑不分,則強陵弱、富悔貧、大傾小。故邪正不明,是神深所以戒其無狀也。神乃入于天石窟,閉磐戶,而六合常闇,是示無禮則天下邪正混,不可知其慮不遠乎。後世臣僭上、子蔑父,皆所以禮之不明也。然乃去神既遠,其靈驗雖無可速,懼若有亂臣賊子以縱志,神必可入石窟而六合常闇,不知神今日在耶。不在禮之用,可不慎乎。
允恭帝四年秋九月辛巳朔己丑,詔曰:「上古之治,人民得所,姓名勿錯。今朕踐祚,於茲四年矣。上下相爭,百姓不安。或誤失己姓,或故認高氏。其不至於治者,蓋由是也。朕雖不賢,豈非正其錯乎?群臣,議定奏之!」群臣皆言:「陛下舉失正枉,而定氏姓者,臣等冒死。」奏可。
戊申,詔曰:「群卿、百寮及諸國造等皆各言,或帝皇之裔,或異之天降。然三才顯分以來,多歷萬歲。是以一氏蕃息,更為萬姓,難知其實。故諸氏姓人等沐浴齋戒,各為盟神探湯。」則於味橿丘之辭禍戶𥑐坐探湯瓮,而引諸人令赴曰:「得實則全,偽者必害。」【盟神探湯,此云 くかたち區訶陀智。或埿納釜煮沸,攘手探湯埿。或燒斧火色,置于掌。】於是諸人各著木棉手繈,而赴釜探湯。則得實者自全,不得實者皆傷。是以故詐者愕然之豫退無進。自是以後,氏姓自定,更無詐人。
謹按,姓氏不明,故下僭上卑踰尊,是禮不明、分不正之由也。往古神聖,因其功業,或賜姓氏、命名號,旌別淑慝,流芳遺臭,將傳百世而未泯。是令人民守禮,不混尊卑、不亂善惡之道也。姓氏之出,一違則人皆忘所其由出,失所己可宗,而悉不知其本非章善癉惡之禮。故帝定姓氏以誓盟,諸人之真偽相著,尊卑初定,是禮之大端也。此後作八色之姓,以混萬民改其姓。近臣各賜朝臣、宿禰。諸歌男歌女笛,吹傳己子孫,令習其伎。及弘仁帝御宇,敕萬多親王、右大臣藤原園人等,撰姓氏錄。延喜帝朝,正親司勘皇親籍以掌賜服改姓之事,皆糺姓苑之瓜瓞,明禮儀之分定之教,而否乃民情不厚而詐偽日行也。
推古帝十二年夏四月丙寅朔戊辰,皇太子親肇作憲法十七條。其四曰:「群卿百寮,以禮為本。其治民之本,要在乎禮。上不禮而下非齊,下無禮以必有罪。是以,群臣有禮,位次不亂;百姓有禮,國家自治。」
謹按,禮之大至此。始著諸憲章,以令天下之人民,知之、由之也。夫禮者,天地之大經,而往古神聖以定中國。天神以非禮入石窟,所其繫大重,所其由行。不以禮則無所措手足。既有天下國家,則有其禮。不由禮則無所謂治平。是所以治民之本要,在乎禮也。人君示,不以禮民之俗不易糺下,不以禮民不心服。禮讓行而后教化之極可始著也。蓋人之為人,本朝之為中華,由此禮也。夷狄亦人而其國亦治,禽獸亦物而其群亦類。然所以為其夷狄也,為其禽獸也,不由禮而行之也。人而無禮,則不異於禽獸。中華而無禮,則不異於夷狄。故神聖建教於初,天神懲戒於無狀,以正其禮矣。皇太子聰明美質,始定冠位,親選憲法,以禮為治國之本。其教可謂著明也。此後連綿天下,衆庶之禮、制度之法大定,終律令格式行于世,天下萬世皆知禮為大本。皇太子之功大哉。【以上,惣論禮儀之用。】
論即位之禮
神武帝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,天皇即帝位於橿原宮。是歲為天皇元年。
謹按,即位者人君之大禮也。天者人君之所宗,而人君者庶人之所天也。天高于上而文明照於四海,人君位于大寶而明德周於天下。故行即位之禮,以始天下萬機之道也。帝東征之功大成,定中國以始即以之禮,以是歲為元年,以王正月授。時一天地之氣候,著人君之大禮也。自是,歷代因循有此儀。大臣北面以棒神器,天子南面以詔萬國,正上下尊卑之禮,布道德聖明之政。所其繫太重哉乎。蓋此時未知外朝之三統,而人統自立,四時以宜,是乃神聖之靈妙也。爾來正朔終不失授時相正,而天下一。其俗中華之渾厚大哉。【以上論即位之禮。】
論立后之禮
神武帝庚申年秋八月癸丑朔戊辰,天皇當立正妃,改廣求華胄。
九月壬午朔乙巳,納媛蹈韛五十鈴媛命以為正妃。
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,天皇即位,尊正妃為皇后。
謹按,是后妃選立之始也。蓋聖人得聖匹,則有聖子。聖子、聖孫相續,則百代猶一日,是人君所以愛天下之至也。凡帝王之匹,風化之本,禮儀之大也。撰立不以其道,則唯縱欲從情,雖克其始不可保其終。帝當立正妃,廣議正族姓、詳女德。及即位,乃為皇后。其隆禮以序,男女之別辨,媵妾之品,垂戒於萬世也。然猶後世未嘗無淫亂黷德,嫡妾相妄廢奪相行之失矣。夫有男女而后有父子,然乃國家大事福祚所繫。在妃匹之際,其禮豈可苟乎。
繼體帝元年三月庚申朔,詔曰:「神祇不可乏主,宇宙不可無君。天生黎庶,樹以元首,使司助養,令全性命。大連憂朕無息,披誠款,以國家,世世盡忠,豈唯朕日歟?宜備禮儀,奉迎手白香皇女為皇后,脩教于內。」
謹按,是立皇后,備禮儀,脩教于內之詳也。蓋人君恒居九重之深,御萬乘之富,近臣進媚、佞臣逆惡,少怠縱情,則䲴毒無不根其哀。故外設諫議,置史官,正其言行,猶未嘗無其闕遺。妃匹之親,皇后之睦,興內助之益,賴規警之戒,以拾補於此,是良匹賢配所以尚之也。此後立后之禮,世世相續以至皇統連綿也。凡女德之撰,不以其道,則淫婦妖女,必蠱其心,族姓之戒不嚴,則外戚專權竊威,必構天下之害。立后之禮不正,則男女之別不明。而內修之戒不行。皇妃之道不規之以其禮,則宮闈臨朝、垂簾預政,至使嗣主擁於虗位。故禮本夫婦治亂,因之興亡繫焉。往古之令,典舊紀之所載,可不監乎。【以上,論立后之禮。】
論建儲之禮
神武帝四十有二年春正月壬子朔甲寅,立皇子神渟名川耳尊爲皇太子。
謹按,是立皇太子之始也。蓋建太子者,定國之本,所以重宗廟社稷也。凡立子必以長,是禮之恒也。然時有治亂、屯蒙、承久,地有新故、大小,人有賢、知、愚、不肖,故慎思明辨,以致其道,在人君之德。帝始定中州,建皇極,其間未嘗無强悍不律之賊。信是屯難之時,其建立可不慎乎。太子者,帝之第三子,而風姿岐嶷,少有雄拔之氣。見子不可如父,竟立以為皇太子。建立之禮,一行天下之大本。定自是連綿以建儲之儀,成於乎懿哉。
崇神帝四十八年春正月己卯朔戊子,天皇敕豐城命、活目尊曰:「汝等二子慈愛共齊,不知曷為嗣。各宜夢,朕以夢占之。」二皇子於是被命,淨沐而祈寐,各得夢也。
會明,兄豐城命以夢辭奏于天皇曰:「自登御諸山向東,而八迴弄槍八迴擊刀。」弟活目尊以夢辭奏言:「自登御諸山之嶺,繩絙四方,逐食粟雀。」則天皇相夢,謂二子曰:「兄則一片向東,當治東國。弟是悉臨四方,宜繼朕位。」
四月戊申朔丙寅,立活目尊為皇太子。以豐城命,令治東。是上毛野君、下毛野君之始祖也。
謹按,建儲之禮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今以所其夢定,其計後世未無疑𣝅。此時去古未遠,人心朴素,而誠信感通,故有此議。二王子亦肯之,終永承帝詔不亂,是帝之聖德也。王子之渾厚也,非後世所可似效之。蓋帝位者大寶也,人誰不欲,况皇子乎。故建立之禮貴蚤定,不蚤定則嫡庶之分不明。或以智求之立功,欲之以力争之。古今宗室之亂天秩,無不由焉。其禮蚤定則眾望絕而天下之勢定,宗室分極而王家以固,人君豈可忽乎。
應神帝十五年秋八月壬戌朔丁卯,百濟王遣阿直岐貢良馬。阿直岐能讀經典。即太子菟道稚郎子師焉。於是天皇問阿直岐曰:「如勝汝博士亦有耶?」對曰:「有王仁者,是秀也。」時遣上毛野君祖荒田別、巫別於百濟,仍徵王仁也。
十六年春二月,王仁來之。則太子菟道稚郎子師之,習諸典籍王仁,莫不通達。
謹按,是太子諭教之禮也。此時稚郎子未有皇太子之命,然帝既建儲之計定於衷,故有此諭教也。蓋諭教之禮豫定,則其薰陶正明變化氣質,不由其師傅保以不可得其實也。太子聰明,天資謙讓,而又有雄武之俊才,能熟中國之事物,兼通外朝之經籍。其啟迪開悟,習貫如自然。故以表狀無禮,責高麗之使,讓大寶於仁德帝,存昆上而季下,聖君而愚臣之常典。其豪英也,其脱落也,皆繫教諭之得矣。萬世法之,以立師置傅保為太子家令之官,可不慎乎。竊按教諭之道,多以外朝之書籍為事,是後世之訛也。中國古今天下之興廢治亂,事物之制度,人民之禮儀,載在文獻。然乃日用言行,脩改之暇,詳致其道,監其古而后及外朝之經傳,以廣其知識,証其事迹。斟酌用捨,就有道以正之,可謂得教諭之實也。【以上,論建儲之禮。】
愚竊按,有父母必有子,子以嗣孫,以承連綿,引及萬世者,人倫之大綱也。子有嫡有長,有賢愚貴。嫡者正宗族姓氏之所由,明后妃適媵之所配也。用長者順天倫之序,正長幼之道也。用賢者,其器堪以任之也。故以嫡庶則在嫡,以長幼則在長。其德其智,可以覆之,則用賢是立子之常禮也。國家之世子所其任既重,所其率既眾。况天下之太子乎。然乃建立之禮不可苟,是往古神聖或生或及,或措長或撰智,所以不必專常禮也。夫皇太子者,受天下之重職,為億兆之君師。安危治亂,一歸之其高明也。其寬悠也,其博厚也,共畜而后可堪三器之任。抑欲撰其人,則無蚤建之定,欲蚤其計,則君父亦不可知其終。故蚤立嫡長之序,定國本而諭教相持,扶翼以正,可謂建儲之大禮也。凡上智與下愚不可移,而亦不易得多,唯中人而已。中人之才,必由所慣習薰陶,變其氣質。建儲而不盡於諭教,則錯諸宴安冊諸深窗,所以蕩其志、愚其質,而非成君德之道,豈是子子之謂乎。未有如此而知治平之實者矣。教之、諭之在孩提有識之時,於此選左右置師傅言行,日與之化風俗,月與之移所。其入既深,所其習既積,則其知其德大成,我不知所以其然,是諭教之實也。人皆知用天質之賢愚,不知諭教之變氣質也。故不致開悟啟迪之戒,知其惡可以懲之,不知幼孩漸洽之訓,而見其惡始教戒切諫,譬如木之初生,鳥之出卵,其養習全在此間。既可把、既可翔,則矯習竟無功。况人之有知而薰涵于惡習,何有容受於諭教之地乎。然乃建立諭教,各不致其道,則有名而無實,終至父子失天倫,天下陷危亡。其幾唯在其初而已矣。
謂顧命之禮
雄略帝二十三年秋八月庚午朔丙子,天皇疾彌甚。與百寮辭訣,握手歔欷,崩于大殿。遺詔於大伴室屋大連與東漢掬直曰:「方今區宇一家,煙火萬里。百姓乂安,四夷賓服。此又天意,欲寧區夏。所以小心勵己,日慎一日,蓋為百姓故也。臣、連、伴造,每日朝參,國司、郡司,隨時朝集。何不罄竭心府,誡敕慇懃?義乃君臣,情兼父子。庶藉臣、連智力,內外歡心,欲令普天下之永保安樂。不謂,遘疾彌留,至於大漸。此乃人生常分,何足言及。但朝野衣冠,未得鮮麗,教化、政刑,猶未盡善。興言念此,唯以留恨。今,年踰若干,不復稱夭。筋力、精神,一時勞竭。如此之事,本非為身。止欲安養百姓,所以致此。人生子孫,誰不屬念?既為天下,事須割情。今,星川王心懷悖惡,行闕友于。古人有言:『知臣莫若君,知子莫若父。』縱使星川得志共治家國,必當戮辱遍於臣連,酷毒流於民庶。夫惡子孫已為百姓所憚,好子孫足堪負荷大業。此雖朕家事,理不容隱。大連等,民部廣大,充盈於國。皇太子地居上嗣,仁孝著聞。以其行業,堪成朕志。以此共治天下,朕雖瞑目,何所復恨?」
謹按,是顧命之禮也。凡人君崩于正殿者,禮之正也。况切切顧命,專以天下為任,以百姓為心,以死生為常,歸功於大臣,為億兆發具子之惡,以垂戒於後嗣,其義深哉。蓋死生之際者,人倫之所甚重也。故天神臨訣,以有拳拳之神敕。今帝垂絕之言,經遠保世之謀,及此以不崩於婦人女子之手讀。此章以至此,則未嘗不措卷歎之吁,帝所以為雄略宜哉。【以上,謂顧命之禮。】
謂大喪之禮
神武帝七十有六年春三月甲午朔甲辰,天皇崩于橿原宮。時 太子神渟名川耳尊孝性純深,悲慕無已。特留心於哀葬之事焉。其庶兄手研耳命,行年已長,久歷朝機。故亦委事而親之。然其王,立操厝懷,本乖仁義,遂以諒闇之際,威福自由。苞藏禍心,圖害二弟。
謹按,是諒闇之禮也。夫父子者天性也,臨終者永訣也。以天性之親,至永訣之期,是哀葬之情所以不得已也。以不得已之誠,從其情則無不至。故聖人立其制中,其過不及,是禮所以由行之也。此時未有喪哀之制,然神聖既建,其極則此禮亦可類推之。故史官以諒闇書之也。手研耳命為其貪,忘父子之親,失兄弟之友,竟至亡其身。不孝不義之至,父既措之,天既顛之,可不鑒乎。此後至孝德帝葬哀之禮始定,及文武帝大定,天下皆因焉。蓋喪服之禮者,慎終之道,子弟所可盡。其實悉在此。可盡而不盡之者,孰不可忍也。然俗不正、教不詳,則皆事於苟,且貴於異教,各任其意,遂不得其中。故往古神聖所建之法,亦混淆以不明,豈不歎乎。【以上,謂大喪之禮。】
謂立官之禮
神武帝二年春二月甲辰朔乙巳,天皇定功行賞。賜道臣命宅地,居于築坂邑,以寵異之。亦使大來目居于畝傍山以西川邊之地。今號來目邑,此其緣也。以珍彥為倭國造。【珍彥,此云 うづひこ于砮毘故。】又給弟猾猛田邑,因為猛田縣主。是菟田主水部遠祖也。弟磯城,名黑速,為磯城縣主。復以劍根者為葛城國造。
一書曰,此時天兒屋根命孫天種子命,專主祭祀事。是乃執朝政之儀也。
謹按,是封功臣立官職之初也。
崇神帝十年秋九月,命四道將軍。
謹按,是立武官之初也。
景行帝五十一年秋八月已酉朔壬子,命武內宿禰為棟梁之臣。
謹按,是以大臣為棟梁之臣也。成務帝朝初號大臣,仲哀帝朝有大連之號。大臣、大連相並知天下之政。
成務帝五年秋九月,令諸國以國郡立造長,縣邑置稻置。
謹按,是立國郡守司之始也。初有國造、縣主之號,未致其職掌。及此撰其器以授其官也。
推古帝十一年冬十二月戊辰朔壬申,始行冠位十二階。
孝德帝大化五年春正月,始置八省百官。
謹按,是立百官之始也。先是雖有群臣、百寮、諸卿、有司之名,未致其職掌。至此置八省百官,始群臣之職分,定天下知其禮。及文武帝撰律令,大定官位、職員,其後損益相續,而萬世襲之以為準據也。蓋立官者治平之道,而有其事則不無其職,有其職則不無其官,有其官則不無其位。是有物必有則也。既立官設位,則其道、其禮,未嘗不正之也。竊按官惟百而所其統在文武之二職,文以守禮,武以糾違,故草業乃以武臣立其功,守成乃以文臣正其禮。文武互根,先後以時而輔佐於一人,是乃往古神聖所以遣經津主神、健雷神平諸不順者。命二神侍天孫,且先天忍日命也。故神武帝封賞道臣命、饒速日命,令天種子命、天富命以為左右,歷代因循,以重此二職也。夫有土地則立其司,有人民則建其長帥。有物則設其司,有事則令其職,而置師以教其道,立監省其務,以糾其禮、記其事,垂法於萬世,期治平於天下。是乃立官之禮也。官立位定,則百寮有司及四民之制,其禮自正。因官位從尊卑以制,家宅、衣服,設飲食器用,定交際言語之法,正冠昏喪祭之禮,舉三綱而明明德。立官之義,其用大哉。否乃官空設位虗名,非其人而食其職,無其功而居其高,於茲百官大紊,職掌日遠。猶桃梗土偶,附金蝉貂,故天下之禮混于上,而四民儹紊于下,豈往古神聖之心乎。【以上,謂立官之禮。】
謂王朝之禮
神武帝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,天皇即帝位於橿原宮。是歲為天皇元年。故古語稱之曰:「於畝傍之橿原也,太立宮柱於底磐之根,峻峙搏風於高天之原,而始馭天下之天皇。」號曰神日本磐余彥火火出見天皇焉。初天皇草創天基之日也,大伴氏之遠祖道臣命帥大來目部,奉承密策,能以諷歌、倒語,掃蕩妖氣。倒語之用,始起乎茲。
謹按,是朝儀賀正旦之始也。是歲即位之元年,故有正月之賀。而雖不同後世歲首行朝賀禮,賀正旦如于,此是乃朝儀之禮也。凡朝儀者,朝廷之禮儀也。朝廷以天地立其基,天下以朝廷為標準。朝廷之威儀,在以嚴正也。凡王朝禮有年中行事,有恒例,有臨時,有每月禮,有公侯朝聘禮,有饗燕禮,有巡守田獵大射禮,有神社祭禮,而以歲首慶賀禮為大儀。正月者,一年之始,歲序更端,萬物惟新之節,臣子畢朝會,拜賀奉其慶,信義之當然也。蓋朝儀不一,代代聖主或追其例,慕其風或新立其儀。斟酌其制,而后悉備。其間多有習俗之儀,以因循來又足存禮之大意也。竊惟,朝賀者臣子拜慶宸儀之禮,否乃臣子之情不可安。故一月有朔望晦之禮。其間又有大朝賀之節。群臣悉致敬於君上,以奉祝頌,是臣子之分定也。宴會者君上賜宴於群臣也,有饗焉,有食焉,有燕焉。此所以上下交、君臣和、德業成、相親愛也。故以朝賀嚴尊卑之禮,以燕會和上下之情,故由朝賀正其威儀,因燕會作其風雅。外則以觀禮容,內則以廣恩惠。然乃非徒威之、儀之,非徒飲之、食之,皆所以訓恭儉、示惠慈也。夫王朝之儀,載粲然于舊紀。然能致其事物,以正其儀,乃其禮大成,可啟朝儀之實,後世必外朝之例以附會中國之禮,尤不正之至也。【以上,謂王朝之禮。】
論誓盟之禮
素戔嗚尊昇天之時,溟渤以之鼓盪,山岳為之鳴呴。此則神性雄健使之然也。天照大神素知其神暴惡,俓詰問焉。素戔嗚尊對曰:「吾元無黑心。」于時天照大神復問曰:「若然者,將何以明爾之赤心也?」對曰:「請與姊共誓。夫誓約之中,【誓約之中,此云 うけひのみなか宇氣譬能美儺箇。】必當生子。如吾所生是女者,則可以為有濁心;若是男者,則可以為有清心。」
謹按,是神武之誓約,乃後世誓盟之禮也。凡誓者,所以明己之信,解人之疑也。事物之間或未嘗無其疑,解疑之道,在誓約。祈鬼神,期信於幽冥。故天神許誓,以明其清濁之心也。後世因之終有誓盟之禮。蓋誓者唯以言辭請神祇而約其信也,盟者以物證其事直决其信偽。遠請神明灑血載書之。其禮嚴於誓也。猶埿納釜煮沸,攘手探湯埿,燒斧火色置于掌,是曰盟神探湯。【盟神探湯,此云 區訶陀智くかたち。】及後世有作載書瀝血告神秘之禮也。【孝德帝即位,召集群臣,盟告天神、地祇曰:「天覆地載,帝道唯一而末代澆薄,君臣失序。皇天假手於我,誅珍暴逆。今共瀝心血。而自今以後,君無貳政,臣無貳朝。若貳此盟,天灾地妖,鬼誅人伐,皎如月也。」】人皆非聖賢,有信、有偽、有直、有曲、有正,不可疑有奸,不可無疑。是天下之通情也。神聖之教通人情,事變詳致其道。故起端於此,垂戒於後,言以結之,明神以要之。天下之疑惑忽解,而事物之大義可決行之。否乃人人可存疑,戶戶可各辨。今襲誓盟之禮信偽曲,直一舉而歸于道。其為禮大哉。或疑:「君子屢盟亂,是以長作誓。而民始畔作會,而民始疑。」愚謂:「聖人之道,能從天下之人情。故無偏無倚,徒杠與梁成,而后民不病。涉水盟誓以約,而后民可免其疑。每人而試之日,亦不足矣。然盟誓必有禮用之。不以禮民畔而不耻,何必誓盟乎。凡知也、仁也,不致其道,猶不如荑。稗專要神,屢盟是用之。不以禮也,如周豐言過而無徵,何足取之乎。」【以上,論誓盟之禮。】
論善鄰之禮
推古帝十五年秋七月戊申朔庚戌,大禮小野臣妹子遣於大唐。以鞍作福利為通事。
十六年夏四月,小野臣妹子至自大唐。唐國號妹子臣曰蘇因高。即大唐使人裴世清、下客十二人,從妹子臣至於筑紫。遣難波吉士雄成,召大唐客裴世清等。為唐客,更造新館於難波高麗館之上。
六月壬寅朔丙辰,客等泊于難波津。是日,以餝船三十艘,迎客等于江口,安置新館。於是,以中臣宮地連烏磨呂、大河內直糠手、船史王平為掌客。爰妹子臣奏之曰:「臣參還之時,唐帝以書授臣。然經過百濟國之日,百濟人探以掠取。是以不得上。」於是群臣議之曰:「夫使人雖死之,不失旨。是使矣,何怠之失大國之書哉?」則坐流刑。時天皇敕之曰:「妹子雖有失書之罪,輙不可罪。其大國客等聞之,亦不良。」乃赦之不坐也。
秋八月辛丑朔癸卯,唐客入京。是日,遣餝騎七十五疋,而迎唐客於海石榴市衢。額田部連比羅夫以告禮辭焉。
壬子,召唐客於朝廷,令奏使旨。時阿倍鳥臣、物部依網連抱二人為客之導者也。於是大唐之國信物置於庭中。時使主裴世清親持書,兩度再拜,言上使旨而立之。其書曰:「皇帝問倭皇。使人長吏大禮蘇因高等至具懷。朕欽承寶命,臨仰區宇。思弘德化,覃被含靈。愛育之情,無隔遐邇。知皇介居海表,撫寧民庶,境內安樂,風俗融和,深氣至誠,遠脩朝貢。丹款之美,朕有嘉焉。稱暄,比如常也。故遣鴻臚寺掌客裴世清等,旨宣往意,并送物如別。」時阿倍臣出進,以受其書而進行。大伴囓連迎出承書,置於大門前机上而奏之,事畢而退焉。是時,皇子、諸王、諸臣,悉以金髻華著頭。亦衣服皆用錦、紫、繡、織及五色綾羅。【一云,服色皆用冠色。】
丙辰,饗唐客等於朝。
九月辛未朔乙亥,饗客等於難波大郡。
辛巳,唐客裴世清罷歸。則復以小野妹子臣為大使,吉士雄成為小使,福利為通事,副于唐客而遣之。爰天皇聘唐帝,其辭曰:「東天皇敬白西皇帝。使人鴻臚寺掌客裴世清等至,久憶方解。季秋薄冷,尊何如?想清悆。此即如常。今遣大禮蘇因高、大禮乎那利等往。謹白,不具。」
一書曰,群臣議曰:「妹子懈怠,失蕃國表。罪合流刑。」具狀聞奏天王,問聖德太子。太子奏曰:「妹子之罪,寔不可寬。然修好善鄰,妹子之功也。加以隋國使共來,思復如何。」天皇大悦免罪。又曰,隋帝書曰:「皇帝問倭皇。云云。」天皇問太子曰:「此書如何?」太子奏曰:「天子賜諸侯王書式也。然皇帝之字,天下一耳。而用皇字,彼有其禮。」天皇召太子以下而議答書之辭。太子握筆書之曰:「東天皇敬問西皇帝。云云。」帝謹白不具。【通鑑綱目集覽曰:隋陽帝大業四季戊辰三月,倭國入貢。倭王遣書曰:「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,無恙。」】
謹按,是修鄰好之始也。鄰者何可以相對也。修好者何?氣候、水土、人物、事義可以好之,可以通之也。同氣相求,同類相應。金終止于山,玉終入于水。各從其類,天之道也。天地之博、宇宙之渺泛泛乎。此州嶋唯外國一事義於中華,故修好善鄰,猶石水相投、膠漆相入。千載之神聖,一日遇之。萬里之遠波,一葦航之。自是鄰交之道大啟,互相聘禮外朝之經典,廣行于世。人人知聖賢之事迹,文字言語之用不乏。大補中國之治平,是風從虎、雲從龍,所以雲行雨施,品物大成也。善鄰之時其賚不懿乎。蓋以國之大小則彼大也,以人治之遠近則彼遼也。土地廣故人物眾庶也,治平遼故事義無疆。當時初制書以東天皇敬問西皇帝,唯非太子大手筆其志氣洪量,能知所以本朝為中華也。夫外朝其地博而不約,治教盛則所畫惟泛。守文不明則戎狄據之,吳越荊楚之僭列諸侯,平王之東遷於洛,或割十六州以賂。契丹或退臨安,稱臣於讎虜。皆是所逼於戎狄也。是一大土中,畫地築城,以立封域,接境於四夷也。故天下之勢或袤臺南北而東西蹙,或東西長而縮南北,或有九州十二州,或以十道二十三路,而經畫不一,王統數易姓。是博而不約之失也。人主治世之來久,治亂盈虗,大變人心。悉澆訛春秋之時,去古未遠,而亂臣賊子弒君父,猶薙草大臣世臣行妖事猶禽獸。是非治道,變化微言,日隱之失乎。唯中國反之,卓立于巨海封域,自有天險。自神聖繼天,立極爾來,四夷竟藩籬,亦不得窺皇統連綿與天壤無窮。况神代之治悠久,人皇之祚永算。今日之澆季,亦尚優於周之末也。【凡自帝堯至今,四千有餘年。自神武帝至今,二千三百餘年。自堯至周末,殆二千餘年。】雖言若果澆訛,當為鬼魅。上古者人少而氣淳治久,人多則氣漓。而人澆者,天地之數也。後世誠不及古遠矣,然乃人物亦不厚乎。且往古之神化人皇之聖治,神敕之明教歷世之法令。知仁之行、威武之嚴,何事乏乎外朝?故與彼相對,自稱皇帝,修好善鄰,更所以不耻之也。或疑:「高麗、百濟、新羅之來朝,亦不修好善鄰乎?」愚謂:「新羅王子來朝,任那來貢,既在崇神、垂仁帝之朝。其後住吉大神賜高麗、百濟、新羅、任那等, 譽田應神天王及 若櫻宮神功壹戎衣而各面縛輿櫬封圖籍降從,指阿利那禮河以誓請神祇,以盟伏為飼部,不乾船柂,每歲不絕朝貢。初每國置官家,為海表之蕃屏。自是歷代以子弟為質,常朝貢。否乃征伐,以懲不庭。然是海外之諸蕃,皆為中國之屬。唯外朝可以通信而已。諸蕃不足稱鄰,中華終不行聘禮於彼地。厚往薄來,以柔遠人懷外國耳。」或疑:「外朝亦來聘乎?」愚按:「推古朝,隋煬帝遣文林郎、裴世清來聘。天智朝,唐容郭務悰等來聘。其書曰:『大唐帝敬問日本國天皇。』天武朝郭務悰又來聘。其後中朝置遣唐使,通信於外朝。然外朝之書簡,多以諸侯王。世衰人以此為足,其失何在乎。唯造端於記誦文字之俗儒,以至我國之不知為我國。噫,輕家雞,愛野雉,何德之衰乎!」【以上,論善鄰之禮。】
論文書之禮
應神帝二十八年秋九月,高麗王遣使朝貢,因以上表。其表曰:「高麗王教日本國也。」時太子菟道稚郎子讀其表,怒之責高麗之使以表狀無禮,則破其表。
謹按,是正表狀之禮也。凡太子讀外朝之典,籍在此十五年。然乃外朝之文字相通未遠,而太子之聰明雖莫不通達中州,非同氣相應,如何速得弘文之盛乎。高麗者我屬國而表狀無禮,太子破表責使,其嚴如此,志氣、德量可并按也。
履中帝四年秋八月辛卯朔戊戌,始之於諸國置國史,記言事達四方志。
謹按,是置國史之禮也。
推古帝十二年夏四月丙寅朔戊辰,皇太子親肇憲法十七條。
謹按,是作憲章之書初也。
十六年,聘唐帝。其辭曰:「東天皇敬白西皇帝。」【詳見論善鄰之禮條。】
謹按,是詔書之禮也。此後公式之禮大行,賜新羅王、渤海王於璽書。以天皇敬問某國王,是乃天子賜諸侯王書禮也。凡文辭命令者,國家之大禮也。因文字言辭之褒貶,以有尊卑親疎之禮,為後世國史之例。草創討論潤色之義,更不可忽也。
二十八年,皇太子、嶋大臣共議之錄天皇記及國記、臣連伴造國造百八十部并公民等本記。【蘇我稻目宿禰之子馬子,家於飛鳥河之傍。乃庭中開小池,仍興小島於池中。故時人曰島大臣。】
謹按,是為皇記、國記、本記之始也。孝德帝四年,有鞍作之事。【蘇我臣入鹿,更名鞍作。】父蘇我臣蝦夷臨誅,悉燒天皇記、國記。船史惠尺即疾取所燒國記而奉中大兄。【天智帝也。】此時往古之典籍悉燒失之。其後天武帝詔群臣令記定帝紀及上古諸事,命境部連石積等更肇俾造新字一部四十四卷。自是連綿典籍、日造文書,大行于世。然中國往古之實記入于火。舊紀不明,唯摘灰殘之燼竹,以間存此往事,亦足為萬世之戒。吁惜乎!或疑言語、文字。愚謂:「人既有口舌,則有音聲。故稱之所發,自有言語。有言語則終有文字之象。其直出曰聲,有曲節曰音。其形象可以通曰字,其條理有節曰文,共是天地、人物、自然之勢也。豈唯中國、外朝乎。四夷之侏,離禽獸之嚊喁亦然,直不得其正而已。往古神聖既有唱和嘖讓誓約之義,太玉命之稱讚、天兒屋命之太諄辭,况天神之聖物乎。至素戔嗚尊於稻田姬也,彥火火尊於豐玉姬也,神武帝之御謠、道臣命之諷歌,乃有章、有句、有文、有藻乎。夫文字之作也,因其言語音、聲象,其事物之形氣,造端於其始。修飾楷模,備完於其後。蓋往古有假名字,【俗曰 伊呂波いろは。】是乃文字之父母,言語之音象也。以通其事,以表其情,後世因循,增益為千變萬化之文字,為天下之用。音聲之委曲婉轉也,人情之精微幽玄也。莫不繕寫而盡之。及應神帝,外朝之文字相通,字畫規楷殆類中華之文字,五音之平上去入亦不異於此。和漢之字相通,用譯外國以漢字,詳言語以倭訓,然乃中華之文字,其實在倭字,以倭漢字互相用以為天下之利也。」或疑:「今所用之文字,皆外國之文字。不知上古之文字,何有形象乎?」愚謂:「凡文字之制,必與時變化。往古之文書,鞍作亂悉為灰。其時既不可知之,況後世乎。且外朝之文字相通,爾來文學之史生、留學之博士,專好外書所其記、所其言,悉用漢語,是倭漢之事義筆畫,互相因也。鯛鯔、年魚、堅魚、鯯魚為魚也,被椿梶櫻楓為木也。或不同外朝之字義,或外書無其字之類甚多,皆國俗之制也。」或疑:「然乃何無中國之字編乎?」愚謂:「外國與中國一天地之氣候,同神聖之揆,而人物事義,殆不異漢語之相襲。猶水流濕火就燥。少頃天下之人人皆倭字、漢字相用,不異外朝治平之遼遠,人物之敏其事。文書史編字畫悉致之。故中州乃因之以補益之,假借之來是措其短就其長之道也。」竊按往古之言語、名字,其說、其義而今不可審之。强解之則似附會來。或有上古之辭,或有後世之訛言,或有漢字通用之語,或有方言,或有時俗之辭相襲。大抵中朝之言語者悉用訓,故言辭之間事物尤易通,不足盡文章辭令矣。外朝反之,言語盡用音故,雖一事不謄于文字難明辨焉。於此文章及辭令,日繁年累矣。夫外朝之古鳥迹以代結繩,科斗以代鳥形,篆籀以代科斗,隸書以代篆籀,而後草書飛白之類相續起。漢時去周未遠,而科斗之文字人不得解之。然乃上古近代字畫之不同,外朝尚爾。况武后作圀字,【國字也。】昌黎作㹱字,【音敦上聲,收錢了訖。】庵隋唐作奄十唐音為平聲,【唐詩為平聲音當為諶,謂之長安語音。否則詩不叶。】इ字梵音,詩人用之。【इ伊字佛書用之,唐王維詩三點成伊,猶有想。】𥿑字無之,升庵用之。【𥿑字書無之,楊升庵有𥿑巾之義。】廉䌰有字,無音無義,如此之類尤多。故經史有不出之字,音義有不可知之字。或有奇字近作,或有釋梵俗字,或有叶韻假借。然外朝文字之祖,以易為本,以奇偶為畫,以形事意聲為體。只日趨便簡字,楷失古意,豈字畫之爾乎。事物之修飾不以其道,則其實泯没而失其古可併案也。或疑:「因此則文學必以外朝為長乎?」愚謂:「漢語之文學者,不倚外朝不可知之。故推古帝修好善鄰,之後外國通信不已,置留學生以令講肆漢語,外朝之典籍無不來至。其如吉備真備、阿倍仲滿,與盛唐文人詩仙相並,不愧其慕風,繼塵相興者,世世不乏人。詩賦文章之集以為冊,亦何異乎彼矣。抑文學者我文學而不必彼,大底朝廷之紀錄,史書、敕集,皆假借漢字訓倭語也。其間專有以漢語,有倭漢相襍,有以倭字。如日本書紀、萬葉集、古今集,及六條宮以真字模謄伊勢物語,菅為長訓倭語諺說貞觀政要是也。不知中朝之文學而學漢文,猶未能事人問事鬼神矣。」或問:「書畫亦有中朝之法乎?」愚謂:「既有文字,則未嘗無模楷。上古之事迹,今不可知之。中古以來真行艸之精秀,或入于神,或入于聖,鬼神亦感之,木石亦動之。其勢飛於龍鳳,其機通於未然之輩,相續連綿,各興一家之風,又相並於外朝。故藤道長、藤佐理及野人若愚之善,書之稱見彼國之書,况畫手之妙更不愧于彼也。凡文字之形象日變,其壯于觀者,殆失古意。筆資之縱,意點楷之。任手凌雲,垂露之逞,可是可而。字畫所繇,參差俗字所由興起也。外朝善書者亦然。字變為楷,大背古體。而鍾繇、王義之以善楷名家者,吁修飾之禮,非君子不可得其實也矣。」【以上論文書之禮。】
論樂聲之禮
素戔嗚尊之為行也甚無狀。天照大神由此發慍,考入于天石窟,閉磐戶而幽居焉。故六合之內常闇而不知晝夜之相代。于時八十萬神會合於天安河邊,計其可禱之方。故思兼神深謀遠慮,遂聚常世之長鳴鳥,使互長鳴。亦以手力雄神立磐戶之側,而中臣連遠祖天兒屋命、忌部遠祖太玉命,掘天香山之五百箇真坂樹,而上枝懸八坂瓊之五百箇御統,中枝懸八咫鏡,【一云,真經津鏡。】下枝懸青和幣、白和幣,【和幣,此云 にきて尼枳底。】相與致其祈禱焉。又猿女君遠祖天鈿女命,則手持茅纏之矟,立於天石窟戶之前,巧作俳優。亦以天香山之真坂樹為鬘,以蘿為手繦,【蘿,此云 ひかげ比舸礙。手繦,此云 たすき多須枳。】而火處燒,覆槽置,【覆槽,此云 うけ于該。】顯神明之憑談。【顯神明之憑談,此云 かむがかり歌牟鵝可梨。】是時天照大神聞之而曰:「吾比閉居石窟,謂當豐葦原中國必為長夜。云何天鈿女命㖸樂如此者乎?」乃以御手細開磐戶窺之。時手力雄神則奉承天照大神之手,引而奉出。於是中臣神、忌部神,則界以端出之繩。【繩,亦云左繩端出。此云 しりくめなは斯梨俱梅儺波。】乃請曰:「勿復還幸。」然後諸神歸罪過於素戔嗚尊,而科之以千座置戶,遂促徵矣。
一書曰,其物既備,掘天香山之五百箇真賢木,【古語 さねいじのねいじ佐禰居自能禰居自。】而上枝懸玉,中枝懸鏡,下枝懸青和幣、白和幣,令太玉命捧持稱讚。亦令天兒屋命相副祈禱。又令天鈿女命以真辟葛為鬘,次蘿葛為手繦,【蘿葛者 ひかげ比可氣。】以竹葉、飫憩木葉為手草,【今 たくさ多久佐。】手持著鐸之矛,而於石窟戶前覆誓槽,【古語 うけぶね宇氣布禰。約誓之意。】舉庭燎,巧作俳優,相與歌舞。」於是,天照大神,中心獨謂:「比吾幽居,天下悉闇,群神何由如此之歌樂。」聊開戶而窺之。云云。當此之時,上天初晴,眾俱相見,面皆明白。伸手歌舞。相與稱曰:「 あはれ阿波禮。【言天晴也。】 あなおもしろ阿那於茂志呂。【古語,事之甚切,皆稱 あな阿那。言眾面明白也。】 あなたのし阿那多能志。【言伸手而舞。今指樂事謂之 たのし多能志,此意也。】 あなさやけ阿那佐夜憩。【行葉之聲也。】 おけ飫憩。【木名也。振其葉之調也。】」爾乃二神俱請曰:「勿復還幸。」
謹按,是聲樂歌舞之禮也。此後火闌降命為俳優,道臣命奉承密策能以諷歌,皆樂之一事,而竟定呂律、制樂器、立曲調、習舞節,各制作一代之樂也。蓋樂者人心之和悦也。中有和 樂音洛,之實,則外有飾文之事,是為情文之稱,既有飾文之事,則音聲以發,手舞足蹈。於此考五聲,合八音,分六律,六呂節文。其七情以正,其聲容皆聖。人發其端,待其人以令成其道也。凡禮者正而嚴也,樂者和而安也。禮者所以節於人情也,樂者所以 樂音洛神人也。故事神祇和上下、育人才、養性情,莫大於樂。樂非獨喜,眾相會以成其 樂音洛。其制不備則不得,是重其本而未嘗遺其末,盡其實而未嘗舍其文也。徒有其物而無其道,則非成教化之實。徒言其德而無其制,則非感神人之全。聖人制樂,又思與四海共之、百世傳之,豈本末偏廢乎。神代因思兼神之慮,其所制之道大備,故神亦感之。其功效廣大深切,可以見之也。此後樂之制日備,風雅頌以正之,有神樂以事神祇,有樂舞以和上下,有催馬樂風俗以知天下之俗。或有四夷之樂,或有雜藝今樣,以示教化之德,以發和 樂音洛之實。況呂律樂府之詳,樂器之名物珍奇,伶人之通音律舞曲之感鬼神,更不乏其人也。
素戔嗚尊遂到出雲之清地焉。【清地,此云 すが素鵝。】乃言曰:「吾心清清之。【此今呼此地曰清。】」於彼處建宮。時素戔嗚尊歌之曰:「 八雲立つ夜句茂多菟  出雲八重垣伊都毛夜霸餓岐  妻籠に菟磨語昧爾  八重垣作る夜霸餓岐菟俱磨  其八重垣ゑ贈迺夜霸餓岐迺」
謹按,是詠歌之始也。初二神既有唱和為憙哉之辭,是乃雖歌曲之父母,未及章句。至此三十一字相備,為萬世詠歌之基。此後下照姬之夷曲、彥火火尊之舉歌。及人皇,此道日隆,而以至動天地、感鬼神、和上下、正人倫、通事物之情,是乃樂律之其一也。蓋內因七情之蘊,外發其言辭,以述其懷者,人情之道也。既有言辭,則有章有句。有章句以可詠之,則有諷而託之,【曰諷歌,乃外國之風也。】有陳而直之,【曰 かそへ歌加增倍うた,乃外國之賦也。】有喻而比之,【曰準擬歌,乃外國之比也。】有起而引之,【曰譬歌,乃外國之興也。】有正而平之,【曰正言歌,乃外國之雅也。】有視而壽之,【曰祝歌,乃外國之頌也。】詞林言葉之繁,文海筆藻之廣,千變萬態,亦不出此六義。波流分派,而天下皆詠歌於此。柿本人丸、山邊赤人,獨步於古今,神仙于當道。朝廷以之佐教化、以之試其賢愚,人臣以之諷諫、以之表衷。鬼神以感之,人民以和之。所其繫甚重所其基太深,而制長歌、短歌、旋頭、混本之類雜體又不少。况因二神之唱和上問下答支連歌,【日本武尊有筑波之詠而秉燭者獻九夜十日之答。】洋洋乎盈耳,是中國之文物而猶外國之詩,代代之敕撰,家家之別集,五車亦可折轄。且集歌林之良材,聚詞海之浮藻,文人筆之書,女史著之册,豈三萬軸耳乎。及後世,漢語相通,外國之詩賦文章亦大行于世。凡李翰林、王右丞者,盛唐之詩人,天下稱之。而阿倍仲滿相並贈答唱和,陸龜蒙皮日休者文人也、詩人也。有高致,有聰悟。而釋圓載交擬金欄,如仲麻呂者中國之一書生也。唐肅宗上元中,擢左散騎、常侍安南都護,累遷北海郡,開國公食邑三千戶,遂卒於唐。是人才不愧於外國也。況吉備真備博洽也。菅江之名其家,文藻詩集及國史家集之廣布於世,以貴洛紙之價,豈立外國之下風乎。且詩文之入于禪南禪信義堂,【有空華集。】相國津絕海,【有焦堅集。】少林岩惟肖,【有東海瓊華。】建仁泒江西東福鍊虎關,【有濟北集。】曮東沼,【有流水集。】澤天隱三横川,【有京華集。】及村庵月舟之等,各橫行而並馳,又不可枚舉也。或疑先人曰:「中朝之文士,發名於外國,粟田、阿倍而已。然乃栗田、阿倍之才,賢於吉備乎?」愚謂:「粟田入唐,武后賜冥於麟德殿,見外國之史。粟田真人養老三年卒,無遺行之可稱。於今仲滿雖播名於外國,中朝又無可知其才。吉備真備入唐而詳唐禮,博涉經史,以審思明辨而大興儒風、釋典之禮,通武義兵法以籌平賊,其功尤懿也。故自從八位下,轉正二位右大臣,改下道,賜吉備姓。凡入唐之輩,無可立此上。竊按仲麻呂者反之,夫雖信美而非吾土者,人之情也。仲麻呂放其還鄉不去,卒於唐,終不省父母、不輔王政家,乏葬禮有闕。又賜其賻襚,眷遇如此而忘其本,豈是才之實乎。唐帝賞之以美官大祿,外國之衰亦可并按也。」
神武帝東征於菟田血原,以酒宍班賜軍卒,乃為御謠之曰:【謠,此云 うたよみ宇哆預瀰。】:「 菟田の于儾能, 高城に多伽機珥, 鴫羂張る辭藝和奈破蘆, 我が待つや和餓末菟夜, 鴫は障らず辭藝破佐夜羅孺, 勇細し伊殊區波辭, 鯨障り區旎羅佐夜離, 前妻が固奈瀰餓, 肴乞はさば那居波佐麼, 立柧棱の多智曾麼能, 實無けくを未迺那雞句塢, 幾許し刨ゑね居氣辭被惠禰, 後妻が宇破奈利餓, 肴乞はさば那居波佐麼, 櫟伊智佐介幾, 實多けくを未迺於朋雞句塢, 幾許だ刨ゑね居氣儾被惠禰。」是謂,來目歌。今樂府奏此歌者,猶有手量大小,及音聲巨細。此古之遺式也。
謹按,是謠歌之初也。夫謠者無章曲,而是又詠歌之一體也。凡神樂、催馬樂、風俗所歌,皆是謠也。蓋外朝三百篇之詩者,中國之謠歌也。中州三十一字之歌者,外朝之律詩也。五言、七言之詩者,起於漢康哉之歌,出于唐虞。中朝之歌謠,共造端於神代,以隆風於後世。吁,和上下,通人情,事鬼神之道太備哉。【以上論樂聲之禮。】
以上,論禮儀之道。謹按,禮者則天地順人情,考事物,致其至誠,省其始終之道也。儀者正威儀以修飾文章之謂也。禮立則儀行,故治平於國家,不以禮則猶無衡、無繩墨、無規矩,其輕重、曲直、方圓,終不可知定禮。不以道則猶衡之不正繩墨,規矩之不明,誣之以奸詐,亦不須得其實。五倫之大經,事物之周通,莫善於禮。禮不因儀不行,儀不本禮無誠。禮儀相因而后本立文成矣。儀禮之經緯於天下,其品節甚多,其條目數繁,故制儀禮,審修飾,非聖人不虗道,非天子不能盡其用也。人有親疎,有貴賤,有貧福,有男女,有長幼,有官位,有職掌,其事之吉也、凶也、軍也、賓也、嘉也,其物之云衣服、云飲食、云家宅、云用器,其威儀文章之隆,殺豈容易乎。故天之道也之,義民之行無不以禮。神聖垂其瑞以戒萬世,其旨不亦大哉。或疑:「樂與禮相對,而今以樂屬禮何乎?」愚謂:「樂亦儀之禮也。禮立則樂行,猶天之在地。曰天則地在其中也。」